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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作家小夜曲刘占林

发布时间:2018-5-19 16:17:28   点击数:
作者简介

刘占林,笔名红沙柳。宁夏贺兰县洪广镇暖泉人。在宁夏银川市贺兰县第三中学任教,中学高级语文教师,曾任教导干事,语文教研组组长,文学创作组组长等职。先后有小说、散文、诗歌、小品,在《朔方》《黄河文学》《银川晚报》《宁夏政协报》《银川日报》《贺兰》《灵州文苑》《沙坡头》《红枸杞》《塞上回乡》等报刊发表。已出版小说集《春妹子》。其中,短篇小说《在雏燕离窝之前的日子里》于年12月获得第三届全国“文学教育”征文大赛一等奖,中篇小说《春妹子》先后被《世界华人文学》《黄河文学》选载。多篇小说被各种文学杂志选载并获奖。

小夜曲(小说)

子时,门铃突然响了,知道是小儿子波波接月月下班,他也带了钥匙,所以,家人并没有匆匆为波波去开门。很快,门应声而开,一家人向门口瞧了一眼,片刻,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叔叔阿姨大哥大嫂好,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声音在明处,却不见人。岳鹏寻声而望,一身黑衣服的月月一闪身,从波波身后蹦了出来,立马进了门,倚在老伴身旁,为老伴捶背按肩,老伴脸上顿时有了春意。

岳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月月,月月的目光怯怯的,除了女孩的矝持,岳鹏分明看到了一个未婚女子深夜乘虚而入以外的冒昧与羞怯的表象。但是,岳鹏却莫名其妙地回敬了月月一句,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大家为什么没有睡意。说完这句话,他板下了脸来,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因为,他很为自己刚才回敬月月的那句话懊悔不已。他的这句话,似乎正中月月一家人的下怀。此时月月的出现,他的心情很复杂,是忧是喜,他亦很难定夺。

人七之夜,大儿子把与小儿子彻夜长谈的内容,统统告诉父亲岳鹏,一路闯到今天的小儿子波波,创业的艰辛,商道的险恶,令人毛骨悚然。先是公关,那些道貌岸然的公司老总,总是很烦躁且没有一点耐心地让他滚出去,等到火侯到了,波波壮足了胆量和开口讲话的技巧:领导好,我又滚回来啦!领导恰巧此时心情好多了,波波的公关任务完成了,终于赚回了第一桶金。等他两度去山东推荐产品时,远远就不是在阳光下那么可观地可以顺利操作了。第一次从山东返回西安,子夜,被一辆黑车中途晾在高速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同在天路,饥寒交迫,诚恐诚惶;第二次在山东赚了巨款,被黑社会追劫,险些丢了性命,只因怕父母提心吊胆,迟迟不肯诉说,只能告诉卵生兄弟。岳鹏老两口这次来西安,意义非同寻常,一是见大儿子大儿媳妇和二岁的小孙女儿。大儿子毕竟有五六年,没有和父母弟弟一齐过年,是一大缺憾,二是小儿子虽没成家,但有房有车,在宁夏,讲究新装修的房子,当年不能空房过年,否则不吉祥,三是与月月一家商量订婚结婚的大事,毕竟小儿子属龙,老大不小了,而月月属猪,小波波五六岁,现在一切俱备,只欠东风了。但是,从年三十的晚上到今天,小儿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女方狮子大开口,订婚五万,结婚十万的彩礼,波波冥思苦想,论月月母亲,和蔼可亲,视波波如亲生儿子,只要波波上她的门,定会把家中最好的饭菜好酒好烟,水果食品拿出来招待他;论岳母过生日,波波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买全市最昂贵的裘毛大衣。平时,逢年过节,单位给波波发的大包小包的礼品,大瓶小瓶的香油和饮料,床上用品的四件套,餐具,电器,男士女士化妆品和高档皮包,皮鞋,统统拎到了岳母大人的家里。现在,看清楚了,这一切非但没有落下好,关键时刻,却给波波放鸽子,当头一棍,往蒙里打你,敲骨诈髓,坑你诈你,波波百思不得其解:就连我的亲妈都没有享受到这种贵妇人的待遇。平时,月月和月月的继父,更是见缝插针地卖波波的好,为波波出谋划策,希望岳母在彩礼价位上作出让步。为此,波波想不通,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波波初六那天,亲自开车,拉上了月月和他岳母,前去几百公里以外的乡下铜陵,见了月月的亲爷爷亲奶奶和亲生父亲,一大家子人,热情高调接待了波波。农村人的厚道,一碗一碗的家常面,一碗一碗的家常菜,油汤辣水的端上来了,供他们品尝。回家时,岳母对离婚的岳父问,你看月月的小对象如何?满脸惬意的岳父说,豪车你都享受了,洋房你也不止去了一次,还用问我吗?看到在铜陵的岳父脸上的春意,怎么也看不出是离婚的丈夫对改嫁的妻子说的话。十天前,月月的七大姑八大姨,姥姥及上姑父和舅舅们,都在一片啧啧声中,一口一个好地走出了波波的豪宅。月月也不止一次地给波波吹耳边风,索要十五万彩礼,波波也不止一次地告诉月月十五万是把月月当商品在推销。如果爱情不是爱情,那一切随之都会变味了。

今夜,月月深夜乘虚而入,恰恰给这个沉闷的家庭带来了一线希望,连屋子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也变得快活了起来:正在一边带小孙子一边看电视的老伴,脸上有了喜色,小儿子的脸上有了喜色,大媳妇的脸上有了喜色。小孙子什么时候跑到月月怀里睡着了?何时关掉了电视?莫扎克的《小夜曲》何时飘荡了起来?没人去留意。但小儿子和大儿子又拉开了下象棋的架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对弈着,小儿子总是占优势般的嘲笑着大儿子,下棋只看两步棋路的弊端,大儿子也总是抓耳挠腮,作认输尴尬状,这一切,岳鹏还是有影响的。月月深夜的乘虚而入,使始终在看电视的岳鹏,对月月的到来,既不表示欢迎,也不表示反对,是悲是喜,一时无法定夺。岳鹏隐隐感到,月月深夜的乘虚而入,不仅仅是一对未婚的年轻人,对这桩刚刚跌入低谷的婚姻,持有的一种轻率而浮躁态度的握手言和,抑或是一对正处在青春期年轻人,对异性特殊吸引的无法抵御和急不可耐。更主要的是:在看似合情合理的今夜幽会和这桩刚刚跌入低谷的婚姻的背后,掩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恶浊婚俗的交易,尚未浮出水面。显然,月月的出现,不是一时的狂躁和轻浮之举,而是充当了婚前的导航仪,试金石,显影剂。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在初七之夜的桌面上不能谋面的话题。初七之夜的桌面上,当宴席进行到三分二的时候,两家亲戚除了客客气气,吃吃喝喝,寒暄谦让以外,耿直性急的凤花实在坐不住了,她看到大家实在找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题,开始用眼神肢体动作和假咳嗽,暗示岳鹏。岳鹏当然心知肚明,心领神会。但是,在这种场合,岳鹏的一言一行,态度和口吻,已经不仅仅代表他一个人的思想和立场,必须要大方得体,符合两家人的心愿和想法,如果有口误和瑕疵,即表明你事先功课做得不足,也说明你们一家人没有诚意,甚至涵养不够。所以,谈话前的腹稿,对于岳鹏,至关重要,必须是一番酝酿在心头。岳鹏还清楚的记得,去年十一节,两家亲戚第一次见面,也是客客气气,吃吃喝喝,寒暄谦让,宴席进行到三分一的时候,耿直性急的凤花,她实在坐不住了,完全忘了临出门时,波波对她是如何交代的。她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心急火燎,炮筒子一般把结婚的大事一股脑儿地摆在了桌面上,一时,对方尴尬冷场。事后,月月在波波面前批评了岳鹏:波波,你爸爸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说话咋那么没有水平,谁家的闺女,八字还没有一撇,一见面就提结婚的事?波波说,怎么是我爸爸说的?是我妈说的好不好?再说了,退一万步,我妈说的有错吗?我们一家人,都是直肠子,有啥说啥,哪像你们陕西人——唱秦腔,一唱三哼哼,只打哈哈不说话,磨磨唧唧的,拐弯抹角,云里雾里,把人的尿都憋了一裤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岳鹏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没有直奔主题,在不经意间,他不紧不慢地扔下了一句陕西有什么样婚俗的话题,一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掷下了一枚小小的石子,使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湖里,荡漾着无尽的涟漪,使席宴一下子氤氲着热烈朦胧神秘莫测的气氛。在长达半个小时之久的磨合酝酿之后,女方抛下没意见,征求孩子的意见。“谈判”再次陷入低迷。桌上的酝酿远远不如桌下的结果。最终,这桌宴席,在两个年轻人桌下酝酿之后,在关键性的问题上,没能达成共识而浅搁。告别时,彼此心照不宣,虽然,大家尽量都客客气气,寒暄谦让,但岳鹏一家颜面上,明显地流露出不欢而散的难堪和遗憾。看似刚刚露出一线希望光亮的一桩婚姻,又一次跌入了无底的深谷。

明天,岳鹏和老伴决定必须飞回银川。大儿子大儿媳小孙子也得返回海南了。

夜更深了。岳鹏虽然早就进了自己的卧室,但他一丝睡意也没有。客厅里,仍然飘荡着很低沉很凄美很柔弱的《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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